这个人很懒。

【雷安】不复(fin)

超新星解禁文


不复

*私设注意

我第一次遇到他们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们是谁。
凹凸大赛这个东西,来过很多人,然后他们一个又一个地走掉,留不下什么痕迹,不过偶尔也能给我留下一点记忆——我现在把它们告诉你。
那个时候我躲在我的小酒馆里,能听见外面有声音。
爆炸声、尖叫声、叫喊声夹杂在一起。我有些习惯这样的声音,但还是为那些无辜的酒和食物感到难过,它们本来应该被换成积分或者能量,但是现在只能被打翻在地面上变成残羹冷炙。
我当然不会怕,没有人会想要杀死我,这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我只是一个局外人。
你知道,局外人总是看得最清楚。
不过那个时候我只能蹲在角落,看着翻倒的桌子和满地玻璃渣发抖,然后将那些浮动着的影子看做可怕的怪物。
那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深浓,最后落在我面前。
我以为我的心脏下一秒就要跳出来,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如果自己死掉会让对方损失多少积分。
但是我的领口被拉紧,我被迫仰起头,对上一双紫色的眼睛。
我不太擅长形容人,但是那双眼睛很好看,是那种慑人的好看。
那个人望着我,好像一眼能望尽我心底的恐惧。
他笑了起来,差不多只是扯动嘴角的样子。
这个人太锐利了,像一柄出窍的刀,走动时候的弧度都能割破空气,刺痛双眼。
他不说话,可能是不屑,也有可能是累了。我看着他自顾自拉起了翻倒的椅子和吧台,熟练地捡了一瓶还没有被摔碎的啤酒,撬开瓶盖往嘴里倒。
这个人很年轻,和那时候的我差不多。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少年。
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锋芒毕露的少年。
可能换一个情景,我会推给他一杯倒得满满的啤酒,趴在吧台上让他讲一讲他经历过的故事。
不要笑,凹凸大赛的每一个人都会有故事。
他的衣服有一点破损,身上也有伤,是被锐器割伤的痕迹。深深浅浅的红从伤口里沁出来,在他的白色外套上染出了鲜艳的图案。
“你受伤了吗?”我知道自己在说废话,但是我得说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无措,但是我的声音在发抖,这没有办法。“你很强......是谁能伤到你?”
紫色眼睛的少年眨动了他那双水晶似的眼,稍微抬了抬下巴,把我的视线引向了门口。
门口站着另一个人。
我好像见过这个人,或者说我应该见过这个人。
那个人对我笑,他的笑和刚才那个少年不大一样——他的笑意在眼睛里。
像一汪水泊荡漾的湖,湖心一动,便能带出一层又一层的笑纹来。
“打扰了。”他这样道。
可能是因为旁边的那个紫色眼睛的少年,我不大喜欢面前这个人,但是他矜持有礼,我并不能将他赶出去。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刚才在外面打得天翻地覆,却可以像现在这样,一人占据吧台的一头和平相处。
“你们.......”我刚开口,那个紫色眼睛的少年就扔下了瓶子,风似地离开了。
被气流轰掉了半截的门被他的动作带得晃晃悠悠,最后呻吟着掉在了地面上。
我好像听见剩下的人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
那个人拿了一样的酒,但是喝得很慢,像是书里的人那样一口又一口,仿佛他面前摆的是一杯冒着热气的高级红茶,而不是劣质的啤酒。
“这里的修缮我会负责的。”那个人忽然道,“系统过后会进行维修。”
我应了一声。
“美丽的小姐,经常笑一下会更好。”他眨了一下眼,明明是调侃,却硬生生掰出一种温和疏懒的样子来。
我不喜欢他的风格。
他温柔——你知道温柔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我更愿意像刚才那样坦荡地被小看,也不愿意接受这样委婉的怜惜。
我没有理会他。
等那人走了,我看见他坐过的椅子被好好地摆在了一边。
空着的地板上留了一滩血。
那血线滴滴答答,掺杂着脚印和灰土,排成了一行离开的路。

过了一些日子,系统的确如那个人所说来把我的酒馆好好地修缮了一通,顺便又把我的货补齐了。但我总觉得从吧台到门口那里有一条路,血红的,带着脚印,烫得灼人。
再之后的一个夜晚,我又看到了那个紫色眼睛的少年。
他看起来又强了一些——我或许该说是那个男人?他的发带扬起桀骜的弧度,仿佛能把我的情绪一起拨动,让我生生打消了自己想要打烊的心思。
虽然本来也不会有别人来这里。
他还是要啤酒。
我觉得不适合。他应该是那种更烈一点的,一入口就像一道炸雷,混着你的血肉咽下去,绞出翻天覆地的热度来。
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问他:“上次的另一个人,你们认识?”

他好像对我居然敢向他搭话感到了一点惊讶,但还是回应了我:“嗯。”
“很熟?”
他又笑了,可能在嘲笑我,也有可能是无奈。
“算是。”
“你们是仇人?”我这样问。
“仇人?”他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扬起了一边眉梢。我还没有见过他如此明显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我们没什么仇,但是也没有和平相处的意义。”他比了一个手势,又道:“在这里,从来没有存在过和平。”
“你们没有想过当朋友吗?既然你们不是非要杀死对方不可——”
他显然不是会多说什么的人,但此刻我对他很感兴趣。也不知道我是从哪来的勇气,居然拖过椅子,带着杯子和酒隔着吧台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做过梦,想成为一个强者,踏过一路尸体,有一个最了解自己的对手——现在那个梦想就坐在我对面。
他不愿意说话,我便只能一杯一杯地倒酒,开始享受黎明到来前的寂寞和安宁。
后来他开了口,他的声音很好听,讲述一些事情的时候会把我带到那个地方去。
我能看见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星球,看到那里的王,还有小王子。
我能看到战争,看到杀戮,看到无边的广袤星海。
他讲述得很破碎,只是随意地带过一两句,但是话里话外能听到一点狂妄的潇洒,还有一点徒劳的茫然。
我说过,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有故事。我也是,你也是。
“我和他.......”我知道他可能要讲他自己和那个绿色眼睛的男人的事情,但可能他之前的那些话让我陷入迷幻的想象,也有可能是因为困意昏沉,我只能看见他削薄的唇在微弱的灯和星空下张合,隐约露出一点笑意——是那种打从心底的笑意,但是又很快地敛去了,仿佛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其实你一点也不讨厌他。”我记得我这样说了。
他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大概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指引——反正我就是这样,没有思考,没有阻碍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没什么反应,也没笑。
我以为他被激怒了,冷汗淌了半身,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但是我依然不觉得我说的话有什么错。
我现在也不为说出这句话后悔。
然后他就离开了。

再后来我也见过那个绿色眼睛的男人,说实话,他要更好相处一些。
他愿意和我聊天,虽然总是滴水不露,不愿意透露那些真正藏在心里的话,但我总喜欢从一点点蛛丝马迹中寻找我感兴趣的东西。
还有一点很有趣,自从他知道我这里不只有酒之后就开始点起了茶。
我向他打听起了另一个人的事情。
这时候他反而不那样闪躲了,他只是告诉我:“他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这里没有好人。
他告诉我,他遵守着“骑士道”。
我觉得这很奇怪。
在一个连善恶都无法明确分辨的世界里,他所坚持的道义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不过是强者给自己的行为作出的一个道貌岸然的理由罢了。
我问他:“你讨厌他吗?”
他不回答,只是笑。
他说:“那是要讨伐的目标。”
从道义上来讲是的——但是作为一个人来讲呢?
他是讨厌他,恨他,还是爱他?
我不知道。

又过了一些日子,我见到了他们两个,同时。
当时我的神情应该是有点傻的,手里的杯子没有抓稳直接滑了出去,稳稳地被那位“骑士”接在了掌心。他用长而白的手指把它轻巧地放回桌面上,告诉我小心一点。
我僵硬着点头道了谢,而另一个人——我后来知道他是一个海盗。那海盗坐在了吧台对面,还是拿了一杯啤酒。
我低着头帮骑士倒茶,店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三个。
茶水倒进瓷杯里的声音很好听。
我再抬头的时候,他们两个在对视,我觉得我好像打扰了什么。那对紫色眼睛和绿色眼睛相对,没有对出什么我想象中的火花或者血色戾气,就只是普通的对视。
可能更多的东西我看不出来。
他们在这里,在我的一方天地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我该觉得荣幸吗?还是该庆幸自己足够知情识趣?
总之我开始忙自己的事情,顺便竖起耳朵听他们的交谈。
其实我并不需要这样,因为他们两个也没有什么想要遮掩的意思,就只是普通的交谈,不是鬼祟的气声,而是你一言我一语,仿若多年老友。
我没办法插进他们的话题。
我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一届又一届的人们来往。
我不该和他们扯上关系的。
我记得当时他们两个聊得不太顺利,具体的东西我已经记不住了,我只知道那时候海盗说出了什么狂妄之词——也许是什么大逆不道,或者是更离奇的什么事情,总之触怒了骑士。
大约是这样吧,我记得骑士将杯子近乎砸在了桌子上。
但是他们没有打起来。
我本来已经快在门后躲好,探出脑袋的时候就对上了骑士的眼神。
这时候我才知道,骑士也是会有同样锐利的神情的。
那一层柔软温和的皮剥落,露出来了冰冷刚硬的芯。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海盗和骑士会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明明就是一种人。
但那眼神只是惊鸿一瞥,仿佛一个幻觉,下一瞬我看见骑士又对我露出了微笑。
“总有一天,”我模模糊糊地听见骑士这样说,“总有一天,你要付出代价的。”我没有懂他的意思,但我知道他是在说海盗。
我听见海盗笑了一声,不知道那句话有没有扎进他的心里去。
骑士向我行了一个礼,走掉了。
我去收拾那些杯子的时候问海盗:“你们认识很久了?”大约是这样的话吧。
海盗恍惚了一下,手指摩挲着酒瓶的玻璃边缘,里面剩下的一点点酒液晃动出绵密的泡沫来。过了一会,长到我几乎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我的时候,他开了口。
“很久了。”他道。

从那时候开始,我有一阵子没有看见他们。我开始担心,又隐隐地有些期待。我承认我心底是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和平地相处——尽管不可能。
我忘了过了多久,在离我的酒馆不远的地方发生了爆炸。
我几乎下意识地以为是那两个人,于是满心期待地等着他们的到来。
但是直到晚上他们都没有来。
那天晚上有很多星星,天空很亮。
我出了门,却在一个角落看见了他们。
他们在接吻。
我觉得是这样的。
虽然我很不敢相信,但是他们离得很近——太近了,几乎贴在一起。
他们挤在一个小小的、逼仄的角落里,我没有瞥见他们的神情,只能看见月亮和星星撒下飘忽的光。
我跑掉了。
但是我的脑子里都是他们的影子。
在幽暗的星光里,他们的影子亲密而和谐地凑在一起,拖得又长又暧昧。
好像撞破了什么秘密似的,我的心里满是兴奋,还有隐约的担心。
大概又过了一段时间,骑士独自来到了这里。
“那个海盗呢?为什么不在?”我这样问他。
那骑士愣了一下,反问我:“为什么我要和他一起?”
我被他问住了。
“我以为你们其实.....很亲密。”我擦着杯子,尽力解释。
大概这句话的的确确超出了我们互相熟悉的程度,骑士像是被冒犯了,又像是被戳破了什么,看起来有一点无措——这比他维持着那一副矜持有礼的绅士面孔要可爱得多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慢慢地,他的神情变得有点诧异,又好像有点怜悯。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样告诉我:“我们总有一天要死去。”
“杀死其他的敌人,被其他的敌人杀死;杀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
“这是宿命,也是必然。”
“我们之间也许能活下来一个。”骑士的指尖在破吧台上敲了敲,很轻,却敲散了我满脑子的绮梦。“或者一个都活不下来。”
“你该不会忘了吧?”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海盗说他们认识很久了。
他们的生命也许就只有这么短。
在这样短的生命里,只要在彼此的记忆里留下足够清晰的印象就够了。
那就足够久,足够回忆。

也许还会有人在做着凹凸大赛的梦,但是我不再做了。
我有时在深夜会惊醒,听见爆炸声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回忆起地板上那道血液拼成的路,看到系统公告的时候还会想起里面会不会有我熟悉的那两个身影,再路过那个角落的时候还会记起星光下那个缱绻绮丽的影。
他们时不时还会来,频率甚至高了些——他们好像不再躲避我。
还是那种旁人插不进去的、针锋相对的气氛,但是偶尔也会没那么锐利。
我看见骑士也会对着海盗露出微笑,甚至大笑。
他的绿眼睛弯起来好看极了。
这时候海盗也会笑,偶尔会露出少年一样的神情,眼角眉梢都飞扬着,嚣张又肆意。
我没再提起过他们的关系,好像在为他们保守着一个秘密。
我有些暗暗地高兴。我旁观着,歆羡着,麻痹着自己。
我陪着他们欺骗自己,却甘之如饴。
他们那么好。看起来像一对恋人——偶尔收起棱角的时候,看起来很般配。

但是这段时间并没有持续很长——我本以为会更久一点的。
他们爆发了一次争吵,好像是海盗试图说服骑士什么事情,但是骑士并没有答应,最后不欢而散了。
他们的争吵其实很安静,比起他们打架的动静。
但是大概因为两个人都同样高傲,同样固执又同样狂妄,他们又要坚持各自的底线和信条,即使永远无法认同对方的处事。
他们要逃吗?
我希望是这样的。
他们想要弑神吗?
我希望是这样的。
直到系统派来了大批武器来到我的小酒馆,用黑洞洞的枪口抵着我的脑袋,问我他们在哪。
我听到了骑士和海盗的名字。
我说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下一刻他们就出现了。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他们并肩而战的样子,也是最后一次。
我看见骑士抽出了他的两把剑,挥动间拉出两条光带,将冲过来的敌人劈倒在地。我看见他在几秒钟之间砍倒了几个机器人,那些破碎的机械裸露着导线,上面连着几条苟延残喘的电弧。
而海盗的动作暴力很多,他的武器是锤子,挥动间有烈烈风声裹挟了电光,每挥动一次就要带走大片敌人的性命。
我只能坐在那些破碎的零件中央,努力着不要被吓到逃跑。
海盗和骑士踏着那些尸体出门,我想要追上他们——我抓住了骑士的衣摆。
他们回头。
我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骑士笑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和海盗一起走掉了。
我扯起嗓子喊了一句什么,海盗的脚步没有停,只是摆了摆手。
现在想来,我喊的大概是“再会”。
但那一刻我觉得,我应该见不到他们了。

我倒回地上的时候撞翻了吧台。
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哭,有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底往上泛,我一边胡乱擦着脸,一边想要把吧台翻回来。
可能是太痛了,又难过。
我模糊间看见吧台翻倒的地方有一个铁锈色的手印,比了比,是个男人的手。该是海盗从前留下的。
我又想起了之前地面上的一汪血。
我终究被他们曾经表现出来的,流星般短暂的温情蒙蔽了。
他们从头到尾都是那样危险而致命。
从血与火中可能对彼此多了一点不那么普通的情感——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徒增了一条软肋罢了。
那一刀一剑划在对方身上,自己也是该会疼。
爱该是多么脆弱又无聊的东西呢。

又过了很久很久,我还在做那时的梦。
偶尔会有一个紫色宝石般眼睛的海盗和一个碧绿湖泊般眼睛的骑士坐在吧台边低声讲着什么,然后露出笑容来。他们一个人喝啤酒,另一个人喝茶。有时候却又是骑士不同颜色的剑光和海盗身上裹挟着的电弧。
这些梦循环往复。
我再也没见过他们。

后来,再后来一点,我开始渴望,渴望一天能看见一个海盗,拉着一个骑士,笑着推开我的门,问我要一杯啤酒和一杯红茶。他们不需要像当初一样张扬,只要对我笑一笑。
这个梦终于破灭了,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惨痛而决绝的方式。
我看见骑士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他挺拔,像一把出窍的刀。
我看着他,心里有一个人在凿墙,一片一片地连皮带肉地剥落下来。
我看见他手腕上绑着一条白色的发带。
我很熟悉那条发带,海盗总是戴在头上,从来不离身。
骑士还会对我微笑。
但是他看起来不好。
他的眼睛还是像湖水,但是没有那样美的涟漪和波光了。
那汪湖水该是死去了。
“你们没在一起了。”我说。
“没在一起了。”他这样回答,声音很轻,整个人像一具枯朽的木。
他会动,会讲话,但是没有意义。
他会用手指摩挲一下那条发带,但是很少讲话。
我的眼睛有点糊,我不想被他发现。
“一切都要结束了。”他告诉我,然后起身离开了。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行礼,只是随便挥了挥手,隐约能看见一个张扬又肆意的少年,眼里有紫色的艳丽光芒。
他说:“再会。”
我说:“再会。”
这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他们不在了。
你从系统里应该能搜索到他们的名字,我记得......是雷狮,还有安迷修。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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