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很懒。

【双策】化雪 (中)

 

韩溯当年把白一带出山沟沟里的时候还是遇上了狼。当时也不知是有了个师弟让韩溯那一腔少年热血冲上脑门还是单纯的被这漫天大雪糊了眼,反正他是咬着牙带着白一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一进森林,韩溯心里就有些发毛,只见那漫山遍野的数都掉了叶子,剩着瘦骨嶙峋的枝杈直愣愣戳向天际,像极了一只只漆黑的骨爪。无奈他一个做师兄的,既然已经夸下海口要带着这小孩到天策府去,总不能现在怂了。

于是他便一边心里念叨着不怕,一边一手牵马,马上载着小师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子深处走去。

白日里的森林还是很明亮的,但越向里走那横七竖八的枝杈就越多,最后将整个视野变得灰暗模糊。

然后前方忽然亮起两点莹莹的光。

韩溯心里一慌,便见那光如宫灯似的一对接一对地亮了起来,将昏暗的林子照得锃亮。

狼群。

只见那领头的是一头白狼,端的一副英武雄健的样子,那对金色的眼睛紧紧地锁住了韩溯,像是随时都会露出獠牙一跃而起。

两方对峙了半晌,突然韩溯的马像是受了惊,忽然挣脱了韩溯的手就冲向狼群,本来排列得颇有气势的狼群被这样一冲,竟然散了开来。

韩溯大喜,向白一喊道:“抓住马儿!让它带你跑出去!”

话音还未落,头狼长呼一声就带领众狼将那马团团围住。

这如何是好!韩溯下意识便抄起长枪,将最近的狼戳了个对穿。这一枪下去让头狼分散了注意力,原本围住马儿的狼群中分出了几头来对付韩溯。

那马跟着韩溯多年,虽然没正儿八经上过战场,但临阵对敌的意识却半分不少,在被狼团团围住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左冲右突,硬生生给冲出了狼群。

马虽然冲出了狼群,但坐在马上的白一却受了不少苦头,只见那一张小脸煞白,身体晃来晃去眼看着就要掉下马来。

于是韩溯一边拼尽了一身武艺抵挡着狼群,一边向着白一大声叫喊:“小崽子!想活下去就抓住了!抓不住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你!”说着反身又是一枪送进狼腹。

白一像是听见了韩溯的话,身体向前几乎是趴在马背上冲了出去,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韩溯用余光扫见白一已经逃离了狼群,心下大定,然而这面前的众狼却让他自脚底板往上泛凉。

今日怕是栽在这儿了。他想。

头狼看着一匹肥壮的马驹跑开,显然是气得不轻,猛啸一声号令所有的狼直奔韩溯而来。

这时真真是有苦说不出的韩溯,咬着牙根将长枪耍出一片残影,却也挡不住前后左右处处围攻,血水慢慢洇在雪地里,刺眼得紧。

时间慢慢过去,韩溯脚下的的雪已经被自己的血融化,留下一片鲜红,就当他要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的时候,忽然听见极耳熟的马蹄声,紧接着就是一条细细的,却有力的胳膊揽在自己腰间将自己摔在马背上。

头狼见状,一对灿金的招子简直要迸出血色,嘶吼着就向马上二人扑来。韩溯用尽全身力气攥紧了马鞍上的链锁,马儿灵活地一翻身便从来的路疾驰而去,将狼群甩在了身后。

 

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韩溯当成与同门之间吹牛扯皮的谈资,当然是省去了自己最后狼狈地被救下的部分。

“你说你当时不害怕吗?为什么要回来救我呢?”一个夏夜里,韩溯和白奕一起执勤,韩溯一边刷着爱马一边这样问。

白奕那时在低头收拾着喂马用的干草,听了这话不由得抬眼看了看韩溯。

“要说害怕,肯定是怕的,但也没有多怕就是了。”他眯眼笑了笑,抱了垛草放进了食槽。

“为什么?”韩溯拿着刷子愣在那。“我记得你那是该是吓破了胆才是。”

“吓破了胆又怎么会驾着马回头来找你?”白奕伸手拿过了韩溯手里的刷子继续他的活计。“当时大概就是觉得要是你没了,谁带我来天策府啊?这样。”

“就这样?”韩溯颇不满地倚在马棚边。

“也不是。”白奕放下刷子,直直地看着韩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也许是白奕的眼神太过炽热,韩溯不自在地偏过头,道:“也许是吧,总觉得你这小子从那时候开始就什么都吓不倒。”

 

这件事就得从白奕刚进府的时候说起,白奕自从被韩溯带进了天策,便开始异常的沉默和内向,很少和同门的孩子交流。起初韩溯也并没有在意,但后来却发现同年龄的其他孩子总是拿着一些飞虫毛虫之类的玩意去吓白奕,白奕经常被吓得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韩溯先是赶跑了那些个顽皮鬼,又好生将白奕安抚了一番,本来大家以为这就算过去了,但忽然有那么一天,韩溯把白奕逼到角落,拿出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大青虫放在白奕眼皮底下。

白奕连眼睛都没动,就那样盯着韩溯,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你怎的又不怕了?”韩溯叉着腰将那青虫扔到了一边。“吓傻了?”

“没…没有。”白奕怯怯道:“我知…我知师兄你不会害我,便不会再怕。”说着还傻傻地挠了挠头:“其实还是怕的。”

自那时,韩溯就将白奕紧紧护在身后,半步不离。

 

“所以你现在还怕吗?虫子啊,蛇啊什么的?”韩溯笑着问道。

听闻此言,白奕抬手按死了一只垂到眼前的蜘蛛,道:“师兄你说什么?”

韩溯见状耸耸肩,装作什么也没说。

 

曾经有人问过韩溯,要护着白奕到什么时候。这话被听进白奕耳中时,韩溯已经有二十二岁可谈婚论嫁的年纪,白奕也正是十七八岁管不住的少年时期。

白奕听了别人传的话,登时就跑进了韩溯的屋里嚷了一句:“师兄!是不是有人要给你说亲事?”

韩溯哭笑不得道:“你如何知道是说亲?”

“那人肯定是嫌我拖累你,让你找不到好姑娘娶了,是也不是?”白奕声声紧逼:“师兄你不能丢下我!”

“家国不安,哪里来的风花雪月?你就放心罢,师兄没那个意思。”韩溯揉乱了白奕梳得整整齐齐的发丝,笑道:“师兄也定然不会抛下你的。”

“那就好。”白奕点点头,自顾自拆了发髻重新梳起。“那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这个问题让韩溯愣了片刻,他仔细想了想,道:“如果一定要说,那么我会喜欢能与我并肩而立的人。”随即又叹道:“不过这个时候的确是没有那个心思。”

“并肩而立…是指府里的那些个师姐师妹吗?”白奕瞪着两只清澈的眼睛看着韩溯。

“你就…姑且这样理解算了。”

再过了些日子,白奕又听见有人问了韩溯同样的话,那人就站在韩溯的房门口,白奕怕被发现,就偷偷站在门廊的拐角处,竖着耳朵听。

“韩某十六岁时捡了师弟回天策府,自此韩某之于师弟定是亦父亦兄,责任重大,韩某如何能将他弃之不管?”

“那……”

“总之,白奕他永远是韩某的师弟,只要他愿意,韩某就能守着他一辈子。”

韩溯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敲在白奕的心上,但他不知道,他也永远不会看见,白奕慢慢暗下来的神色。

那是狼面对猎物时,势在必得的眼神。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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