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很懒。

【SD/宫三】恋爱战争

【SD/宫三】恋爱战争


*双海王设定,OOC注意!

*恋爱轻喜剧,设定及主角行为仅为剧情服务,请勿上纲上线及过度代入

*如有不适请立即退出


 上


  “良田……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这是安田靖春在今天晚上第三遍说出这句话,而他所呼唤的那个人正捏着吸管将玻璃杯里的冰块搅动得哗啦作响,眉骨上的银钉在酒吧绚烂灯光之下闪烁得更为夺目。


  “不是你要来见见世面的吗?”宫城将戴着眉钉的那一边眉毛扬起,但说这话时也并没有看他的同班同学兼发小,而是对不远处一个穿着清凉的波浪卷美女露出一个笑容来。


  于是安田又深又长地叹了一口气,异常熟练地放下自己的气泡水,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在他刚走开几步远之后,刚才那个美女就身姿摇曳地踱到宫城良田身边,丰满的胸口几乎怼到青年面前,红唇凑在对方耳畔好像轻声说了些什么。


  安田在心中默数了一分钟,顺便也用视线大略扫了扫酒吧中的其他人。


  这间酒吧不大,而且相比其他灯红酒绿的大型酒吧来说甚至显得过于僻静了,歌曲是悠扬暧昧的蓝调,来往的客人也都称得上衣冠整齐……或许带自己来这间酒吧也算是宫城良田的一个贴心选择吧。


  他的视线从三三两两坐着人的卡座挪到了吧台,站在吧台里的酒保看上去有些年纪了,长相也粗犷,如果此时不是在这里,安田可能会以为他是街头的暴走族或者黑道。


  不过他调酒的动作倒是老道,也十分赏心悦目。安田看了几秒钟之后,眼神却被吧台边坐着的那个人吸引住了。


  你应该很难在酒吧里看到这样的人,但他确确实实就那样坐在那里。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下身则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牛仔裤,不过足够修身,能够勾勒出长得令人嫉妒的双腿,穿着帆布鞋的双脚随着说话的心情时不时摇摇晃晃……如果说这些还不够引人注意,那么就不得不说说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实在很好看的脸,和好友宫城良田那种带着痞坏气质的帅气不同,那张脸是一种属于男性的端正的英俊,眼角眉梢却带着一点开朗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天真,笑起来的时候……


  这时候宫城良田好像已经结束了和那个美女的交谈,他拎着自己的酒杯找到站在一边的安田,往身侧的装饰柜斜斜一靠,道:“怎么了?真的要走?”


  安田赶紧收回了自己几乎算得上失礼的目光,回答道:“我以为你会和那个女生一起离开?”


  “去开房?”宫城良田和安田不同,他一向不忌讳将这种事说出口,更懒得隐藏自己的想法:“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安田刚要腹诽他即使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也能聊这么久,就看见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随手揉成一团丢在了墙角的垃圾桶中。


  “联系方式?”他问道。


  “嗯哼。”宫城良田摸了摸另一个兜,又掏出两张来。


  这次安田实在不由得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嫉妒心了,不过他扭头上下打量一番宫城良田的脸和身材,终究还是得承认这世界上人与人的差别有时候就是比人和狗的差别还要大。


  说到底他们两个其实不过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大学三年级生,只不过宫城良田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而他是替补罢了。


  如果再多说一点,或许他宫城良田从冲绳晒出来的麦色皮肤确实多出了那么一丝野性,耳朵眉毛和舌面上的穿孔大概也会增加那么一点点火辣程度,再加上从高中起就习惯打理的头发丝和体味……算了,比不上倒是也正常。


  当安田刚刚调理好自己的心态时,却发现身边站着的宫城良田嘴里咬着吸管,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安田靖春发现自己毫不意外地捕捉到了刚才那个白T恤男人的身影。


  这没什么奇怪的,在酒吧这样的地方看见漂亮的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实在太正常了——可是一直盯着人家几分钟还不停,就有点过分了吧?


  于是安田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宫城良田的胸口,压低了声音道:“看什么呢?”


  宫城微微抬了抬下巴,神情突然变得有点微妙——因为他看见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端着一杯酒靠近了自己正在关注的目标,在他注视着对方的几分钟之内,这已经是第三个男人了……果不其然,又一次被拒绝。


  安田靖春震惊地发现,他的死党兼队友兼发小,不知为何嘴角突然高高扬起,眼神中一瞬间燃起了浓厚的兴趣和……征服欲。


  “认真的吗?”他哑然道:“那是个男的。”


  宫城良田紧紧盯着那个男人,没有说话,他杯子里的酒已经被喝干,残留的液体和冰块以及吸管碰撞的声音和他的心情似乎一样浮躁。


  “男的又怎么样?”他终于不吝啬自己的眼神,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说话时眉毛抬得很高:“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田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本能地又想要偷偷去打量那个存在于两人话题中心的男人,结果他发现,那个男人也在看他们,更准确的说法是,正在看着宫城良田。


  那人与宫城良田的视线对上,安田不知道他们彼此的眼神中到底传递了一些什么东西,总之对方忽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安田的国文水平只能算勉强过得去,但是比宫城良田要好上那么一点,所以他大概能够形容出那是一个怎样的笑容——干净,清爽,像春日初融的冰雪,或者夏日灼热的太阳。


  而放到宫城良田这里,他却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颗篮球正正好好怼在面门上——不能说传得不准,反而是太准了,准得令他鼻梁发酸,头皮发麻,恨不得一直酥到脚底板。


  于是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随手将空杯子往安田手里一塞,便准备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到对方面前……不巧,被拉住了。


  “良田,你想好了?”安田靖春已经做出了他作为好友的最大的,几乎令人钦佩的努力:“你不是不和男人玩吗?”


  可惜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因为宫城良田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回答他:“就只是试试……试一下总归不犯法吧?”


  


  说出去可能会有不少人不相信,但宫城良田确确实实并没有搭讪别人的经验,因为一直以来在酒吧里他都是被搭讪的那个,此时当真要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话,倒平白地有那么一丝紧张。


  好在维持着一张八风不动的脸是作为情场老手(自以为)的基本技巧,宫城用自己平素的步伐晃到了吧台前,略一挑眉问酒保要了一杯马天尼。


  酒保还是十分具有职业素养的,听到点单之后便马上着手进行制作,把坐在吧台边的另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于是现在就是一个搭讪的绝佳时机——宫城良田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一个人?”


  这话一出口他便恨不得伸手给自己来上一耳光:宫城良田你不如听听自己说的这是什么?只要两只眼睛不是长来喘气用的都能看出人家是一个人来的吧?还有这语气,刮下来的油都够炸两盘鸡块了!


  于是气氛忽然凝固住了两秒钟,深色皮肤的青年僵硬地将自己的脑袋转走,盯着吧台的缝隙,可能是在观察这个裂缝到底是否足够把他整个人都塞进去。


  很可惜的是,虽然宫城良田的身高的确是他不怎么愿意启齿的一个弱项,但显然也没法达到他想要的效果,此时最好祈求酒吧里的灯光足够昏暗,别让人家注意到他臊红的耳根。


  这时他忽然听见了笑声,他猛地转头回去,发现穿白T恤的男人在笑。


  那人细而白的指尖原本圈着面前的酒杯,现在却随着大笑的动作轻轻颤抖着,吧台边的小灯将那一小块皮肤照耀得近乎透明。


  这让宫城良田很难不去注意对方的神情,那张清朗干净的面孔上,笔直锐利的眉梢是抬起的,但弧度圆润的眼眸却弯着,里面好像波光粼粼地倒映着自己的脸。


  他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击中,不得不转身用端酒的姿势来掩饰自己的神情。


  可命运就是那么巧合,宫城良田也就那么倒霉——正在他拿起酒杯的一瞬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对醉醺醺情侣,打闹之间一下子拐到了宫城良田的胳膊,于是浅金色的酒液几乎一滴不落地从敞口的倒锥形杯中洒出,尽数落在了那个男人的白衣服上。


  “抱歉抱歉!”宫城良田的第一反应就是道歉,随即又想要去找那两人算账,不过酒吧中人来人往,那两人一错眼便没了影子,只留下这烂摊子给他自己处理。


  可就在他抽了两张餐巾纸想要帮对方擦拭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不如就这样借此机会带人去换衣服,楼上就有一家不错的酒店,到时……


  正当他心念电转,盘算着怎样将自己的馊主意落成之时,那人已经将沾在身上的水珠擦干,随口对他道:“没关系的,我之后回家洗干净就好。”


  “这怎么行?”宫城良田几乎下意识地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然后才开始笨拙地想办法找补:“我的意思是……白衣服应该很难清理的,我可以赔偿您干洗的费用。”


  那人听到这话,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宫城,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歪头似乎考虑了几秒钟后,又摇了摇头,笑道:“没关系,不用了。”


  难搞,真是难搞。宫城良田脑中警钟长鸣:这人该不会也是直男吧?


  于是他将手中的纸巾攥紧又松开,最后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直接脱口而出道:“我只不过是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而已!”


  他的声音太大了,平日里在篮球场上指挥进攻时的气势放到现在的场合实在很不合时宜,甚至惹得另一旁正在点单的调酒师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穿白衣服的男人又笑了——好像自从他与宫城良田对视过之后,便一直没有将自己的笑容收起过。


  “早说不就好了?”他这样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话,伸出手指将那张皱皱巴巴的餐巾纸从宫城良田的指缝中抽出来,在吧台上随便找了一只点单用的圆珠笔,写下了一行数字。


  宫城良田直到坐在回家的车上之后,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安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几次,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大喊了一声:“回神!”


  “啊?怎么了?要下车了吗?”宫城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闪烁着的站牌标识,嘟嘟囔囔道:“这不是还有好几站吗?”


  “如果我不叫你的话,恐怕你真的要迷糊到直接坐过站了。”安田操碎了一颗心,叹息道:“他就那么有吸引力吗?”


  于是宫城良田面前又闪过了那张微笑着的脸,他不由得换了一个坐姿,双腿交叠起来以掩饰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可言说的反应。


  窗外的夜景飞速闪过,车内的灯光大亮,于是玻璃上能够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脸。他冲着玻璃上的那个人扯起了一边嘴角,于是对面的人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带着痞气和性感的笑容。


  “还好?”他这样回答。“睡一次就知道了。”


  但或许宫城良田永远不会想到的是,在他和自己的朋友晃晃悠悠走出酒吧的那一刻,一直沉默着的酒保先生忽然以一种极为熟稔的姿态靠在了柜台上,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捏着那只威士忌杯轻轻摇动后,忽然对自己面前的那位熟客开口道:“果然……不愧是你啊,三井寿。”


  叫作三井寿的白衣男人又露出了那个令宫城良田几乎神魂颠倒的笑容,捏着自己的酒杯与对方相撞,冰块碰在杯壁上的声音那么清脆。


  “过奖。”他这样说。


  


  宫城良田在发呆。


  准确地说,他正在对着电脑屏幕上黄黑配色的网页发呆。


  你很难揣测他作为一个直男,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心理和精神状态点开了那个男男图标的,但你大约应该知道他抱着一盒手纸坐在电脑前狂翻80页究竟是为了寻找什么样的一个代餐。


  幸运永远会眷顾努力的人,在宫城良田即将失去耐心的那一刻,他终于在某一页的预览图中看到了扎眼的一片白。


  总之……去头应该可食。


  好在作为男大学生,而且是体育系的男大学生,宫城良田的小兄弟并没有背叛他的意志,即使是屏幕上糊得要命的代餐视频,也能让他在脑中想着那个人的脸导出一管子。


  在空虚的贤者时间之中,宫城良田的理智终于随着体液的离开重新回到了身体,聪明的智商也终于占领了高地。


  男人总是喜欢在这个时候思考哲学,而他躺在出租屋不算大的床上,听着洗衣机巨大的声响,突然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人家写给他号码的那张餐巾纸还扔在外套的兜里!


  宫城良田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提起了裤子,几乎连滚带爬地摸到了洗衣机前,强行关闭了它的电源,但从中掏出的衣服早就皱皱巴巴地浸满了水,而兜里的那张可怜的纸片,别说看清楚字了,连个原形都找不见。


  在他前二十年出头的人生之中,最想给自己两耳光的时刻或许莫过于现在了。


  所以当第二天宫城良田难得既没有梳妆打扮,也没有戴他一连串闪闪发亮叮咣作响的首饰来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安田靖春表现出了一种类似老父亲的贴心关怀——他用一种沉痛又小心翼翼的语气,试探性地问道:“良田,你还好吗?”


  宫城良田用一根手指顶起了鸭舌帽沿,露出一张如丧考妣的脸和悔不当初的神情,幽幽回答:“你觉得呢?”


  别问,问就是想死,问就是想给自己两拳。


  于是安田靖春听闻了昨日兄弟的惨痛经历之后,甚至放任了宫城良田整整一上午加半下午的魂飞天外,连专业课讲座的重点都帮他画了两份。


  等到了最后的一堂大课时,连一向的乖乖学生安田也有些撑不住了,他顺应着宫城的意思两人一起在大教室中找了个后排座位坐下,而宫城几乎是在屁股沾上椅子的瞬间就开始闷头大睡。


  众所众知,大学课堂的后排座位基本也可以称之为睡眠区,于是安田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各式各样或沉重或均匀的呼吸声,头脑也渐渐昏沉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听见教授说了一句什么好像与课堂内容无关的话,惹得前排的学生们开始骚动起来。


  于是好奇心稍微战胜了一点睡意,安田强撑着眼皮竖起耳朵听见教授说道:“所以,之前的助教现在没有办法继续协助大家进行课程,不过不用担心,我找了另外一位学长来帮忙,那么现在大家来欢迎一下……”


  在雷动的掌声之中,安田看着走进教室大门的那个身影,吃惊得眼珠子都快脱眶——此时他哪有一点睡意?只记得用最大的力气疯狂摇晃身边已经睡死过去的宫城良田。


  而不知是教室中的欢呼声太大,还是安田的暴力叫醒方式的确有用,总之宫城良田的确是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却怀疑自己仍然身处梦中。


  因为他日思夜想着的那个身影,正微笑着站在讲台边,向坐席端端正正地鞠了一个躬,再直起身来时,便用那个他昨夜反复品味过的声音说道:“我叫三井寿,请各位多多指教。”


  

  中


  宫城良田自从上学之后,应该就没有如此聚精会神地上过一堂课——虽然他聚精会神的对象并不是教授的PPT,而是坐在第一排的助教三井寿的后脑勺。


  这一堂课上得实在令他有点如坐针毡,所以下课铃一打响,他便踩着教授说下课的声音往第一排冲去。可惜他所在的位置离第一排实在太远,不过区区几秒钟,那位出奇英俊帅气的助教就被热情的学生们团团围住。


  于是这一瞬间,他与他相隔层层人海,好像却隔了一道太平洋……才怪呢。


  同一堂课的其他学生们的发言被宫城良田一一听在耳朵里,比如什么“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学长”——这堂课才上了两节,你哪里来的什么问题?再比如“可以帮学长分担一些整理作业的工作”——摸摸自己的良心吧,你真的是想要帮人家做工作吗?


  此人愤懑得好似他自己单纯馋人家身子就有多么坦荡光明了一般,但话说回来,这样的彼此心知肚明的心思,好像反而确实显得坦荡不少。


  不过更令宫城良田气闷的是,三井寿一改昨天晚上酒吧里的做派,每一个前来索要联系方式的学弟学妹都来者不拒,依次给了自己的联络方式,而等到他自己在最后一个排到这位学长面前时,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我见过你。”宫城良田听见对方这样说。他今天换了一件衣服——当然,因为昨天那件被他泼了整整一杯马天尼。是一件绿色的卫衣,以宫城良田的审美来看这衣服真的是丑绝,但是套在面前这个人身上反倒显出人家青葱靓丽,约莫还是有点什么滤镜在的。


  可是滤镜在下一秒就被残忍地砸碎了,因为对方接下来说的话是:“我昨天已经给过你联系方式了吧?所以就不必了。”


  这如何是好?难道要让宫城良田告诉对方“昨天晚上我因为只顾着想着你手冲,顺手把夹着纸的外套扔进洗衣机里搅了,而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彻底来不及……?”


  算了吧,宫城良田自问还丢不起这个人,于是他摘下帽子,试图用所向无敌的上目线攻击面前比自己高了半头的三井学长。


  或许没有做头发的毛茸茸的宫城良田看起来实在可怜兮兮,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双眼发出的小狗狗光波确实有那么一点用处,总之这位三井助教最后还是败下了阵来,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算了,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所以说。”安田靖春忍无可忍地用指骨敲了敲餐桌,试图唤醒在一顿饭时间内看了第八百次手机的宫城良田。“也没必要这么迫不及待吧?”


  “你不懂。”宫城良田终于慷慨地将自己的注意力分了一丝给自己同桌吃饭的好兄弟:“他长得,有点像那个人。”


  “哪个人?”安田不明所以。


  “就那个人。”宫城良田眼神游弋,开始试图当谜语人。


  不过安田不愧是从初中开始就与宫城同校的死党,在自己的记忆库中搜寻一番后,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哦哦!我想起来了!你说你小时候在露天球场曾经见过……”


  宫城良田以自己球场上电光火石的速度捂住了安田的嘴,在对方“呜呜呜”的求救声中压低了嗓音:“差不多得了,这事你知我知……”


  常年打篮球的手掌宽厚而粗糙,安田半张脸都被他捂得结结实实,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在餐厅里窒息,他只能忙不迭点头以证自己绝不会将宫城的“小秘密”说出去。


  但其实这个小秘密即使说出来也并没什么,无非也就是关于宫城良田的初恋——在国中一年级的时候,神奈川某一个居住区附近的露天球场,一个穿着白T恤的少年人,一个洒满阳光的笑容,仅此而已。


  或许对于直男来说初恋是个同性的确算得上是个难以启齿的事情,不过安田看着他又恨不得钻进手机屏幕里去的样子,有点怀疑其实自己好兄弟只不过是对白T恤有一些什么独特的XP罢了。


  可惜直到这顿饭吃完,宫城良田回到自己租住在学校附近的小房间里之后,他都没能收到三井寿发来的消息。


  他在钓我。宫城良田十分笃定地想到:如果现在就迫不及待地做出反应,那岂不是上了他的套?


  于是他将自己的手机相当随意地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一边脱衣服一边走进浴室准备洗澡。


  就在他打开水龙头的一瞬间,手机震动在木质饰板上的声音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他顿时好像听到铃声的狗一样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光着身子爬出了浴室,紧张兮兮地点开了通讯软件。


  三井寿传来了一张照片,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还带着一圈浅浅的黄色印迹。


  宫城将照片缩小,看见对方又传来了一句话:糟糕,好像洗不干净了。


  如果现在门口随便什么人,一定会以为自己见到了变态暴露狂——什么样的人会全身光溜溜地站在家门口看手机,脸上还挂着如此诡异的笑容?


  当然,这些宫城良田本人并不会有什么感觉,他只是飞快地打了一行字发出去,然后又慢悠悠地走回了浴室里。花洒细密的水线落在瓷砖地面时,能听见歪歪扭扭的口哨曲调。


  


  第二天宫城良田与安田靖春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六本木,出生于勤俭节约普通家庭的男子大学生哪里见过这样高级又时尚的店铺,跟在朋友身后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这件怎么样?”宫城良田指着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白T恤问道。


  安田伸出颤抖的手指捏起衣角上挂着的价格标签扫了一眼,然后像被烫伤了一样马上松手扔了回去,说话的语调都变得扭曲:“良田,你确定?”


  原谅他见识得太少,也原谅他在看过价格签之后根本无法鼓起勇气去摸摸那件衣服的材料到底和优〇库有什么区别——说到底不也只是一件衣服,难道是用金子做的吗?


  “我确定。”宫城良田平静地将那件昂贵的T恤从衣架上取下,用一种破釜沉舟一般的气势要店员将它打包好,如果不是安田足够了解他且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刷卡时颤抖的手指,怕是也要以为他是什么阔气的富家大少爷。


  拎着那只写着LOGO的轻飘飘又极其昂贵的纸袋出门以后,安田终于摆脱了店里纸醉金迷的香氛味道,恐怕再多待一会,连他自己都要以为那些标价牌上的零只是没有意义的数字了。


  “良田,你这次真是下了血本啊。”他如此感慨道。


  宫城良田回头看了一眼店铺的招牌,打着闪亮亮银钉的眉头抽搐似地一抖,最后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体面,高深莫测道:“你不懂,这叫必要的支出。”


  虽然安田靖春到最后也没能理解什么叫做“必要的支出”,但宫城良田在学校里堵住刚下课的三井寿,并将准备好的礼物袋递过去的时候,还是满意地看清了对方惊讶的神情。


  三井寿和他其实都算是体育学院的,只是方向略微有些不同,但共同点是都要在体育馆进行一些专业训练,所以此刻站在宫城良田面前的就是刚刚运动完的英俊助教。


  他的头发上沾了一些汗水,刘海塌下来黏在脸上,剧烈运动过的潮红色还没有完全从双颊褪去,很难不让人进行一些不该有的联想。


  “这牌子很贵吧?”三井寿随手用挂在脖颈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神色看起来有些迟疑:“我不能收这么贵的东西……”


  “没关系。”宫城良田说这话的时候早就忘了刷卡时心在滴血的样子,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调整呼吸时张张合合的红润唇瓣,相当大气道:“请收下吧,就当是我的道歉。”


  三井寿迟疑了一下,顺便一提,宫城良田发现他在思考的时候会舔嘴唇——原本激烈运动后稍微有点缺水的嘴唇被殷红的舌尖扫过,留下亮晶晶的水渍,看得人忍不住也咽了咽口水。


  几秒钟之后,三井这样回答道:“那么……我晚上请你吃饭吧。”


  宫城良田差点马上就将回应脱口而出,但他转念一想这样是不是显得自己有些过于迫不及待……于是他刻意地装作也思考了几秒钟之后,点头接受了三井寿的邀请。


  三井让宫城在学校门口等自己一下,他要先去换衣服。宫城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站在校门口等待的期间,忍不住给好兄弟发了一条消息:成了。


  大约过了几秒钟,他看见安田发回了一个拇指emoji,这才满意地将手机收回了兜里。


  


  三井寿选择的是一家西餐厅,装潢高雅餐点精致,从硕大的落地窗望出去能看到壮观的东京夜景。


  但无论多么美味的菜品如今吃在宫城良田嘴里都有些食不知味,他的眼睛时不时扫向桌下的手机屏幕——倒不是说他不解风情到同人约会的时候还要心不在焉,而是他显然更期待这顿饭结束之后的行程。


  他在看酒店。


  这家高级酒店距离很近,但价格对于今天刚刚大出血的他来说太过昂贵,PASS;那家虽然便宜但是距离又有一点太远,PASS;这一家……宫城良田偷偷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三井寿的脸,对方的吃相不算差,咀嚼的时候并不会发出声音,只是食物会将一侧脸颊略略顶起……


  三井寿好像意识到了对面投射过来的眼神,他停下咀嚼的动作,快速地对宫城良田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干净又清爽,让满脑子都是带颜色内容的宫城良田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罪恶感。


  总之这一家酒店好像太过有情趣了……还是PASS掉吧。


  主菜用过之后,身着精致西装的侍应生撤换掉了餐盘,为两人端上了餐后酒与甜品,但这时的宫城良田依旧没有选好一会要去的酒店。就在他换了一个坐姿准备随便做出选择之时,突然感觉裤脚处有些痒痒的。


  宫城良田的动作一顿,他今天穿着的是一条偏宽松的束脚工装裤,裤脚被好好地塞进了高帮靴里,理论上并不存在因为自己的动作而产生这样的触感,除非……有另一个人在动。


  他这时不知该庆幸自己的裤子布料足够厚,还是该懊恼它实在太厚——总之原本在他脚踝间轻轻磨蹭的那只脚已经慢慢上移,在被雪白桌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桌底一路勾到他的膝盖窝,最后踩在了宫城良田两腿之间的座椅边缘。


  宫城良田猛地抬起头来,发现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三井寿的双眼就已经在紧盯着自己。


  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指正拈着高脚杯,杯中的液体还剩下大半,而纤薄的玻璃杯边缘却被轻轻衔在齿间。


  年长一点的男人就这样盯着自己的约会对象,然后缓而又缓地,用湿润的舌尖碾过光滑的杯口,收成一个狡黠又惑人的笑意。


  宫城良田不是没有见过这个阵势,但他还是得先别开眼神,找别的什么东西先让自己略略平静下来。


  于是他也喝了一口酒。


  但他没能想到的是,三井寿没那么简单就让他逃脱,现在的形势颠倒,桌下暧昧的推拉早已变成对方的主场。


  三井寿忽然向前倾身——西餐厅的桌子不大,尤其是窗边的双人座位,小小的圆桌更方便情人之间耳鬓厮磨。


  在宫城良田已经烧红的耳侧,三井寿忽然开口说道:“宫城,你想睡我吧?”


  这一口酒在宫城良田的嘴里还没能咽下去,就险些直接喷在了雪白桌面。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睁大了双眼,忽然意识到原本踩在自己双腿之间的那只脚,又向上移了几寸。


  


  你很难要求男人在情到浓时能够依旧保持体面,何况是身体虽然成熟但心理还停留在少年的男子大学生,而且是精力旺盛到堪称怪物的体育系男子大学生。


  所以宫城良田几乎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与三井寿接吻,好在高级酒店的电梯足够智能和空旷,自动开门之后他们还能彼此拉拉扯扯地找到属于两人的那个房间开门进去。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最后去的那家酒店是最近的,也是最贵的那家——三井寿刷的卡。


  他们在房门关闭之后就继续了方才潦草结束的那个吻,不过两人唇边的湿痕还没有擦尽,此时又变得更加狼狈。


  这时候显然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些,衣物们从房门前就开始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足以显示他们有多么急切——急切到宫城良田将三井寿按进柔软的大床中时,对方脚上的袜子还好好地套着。


  当两根足够干燥的木柴相互摩擦,此时便只需要小小的一颗火星,便能引燃起足够炽热的烈火。


  宫城良田以前没有和男人的经验,但三井寿应该算是个不错的老师,只不过他的教导全部被自己的学生身体力行地在他的身上进行了实践,做到最后几乎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在这一点上宫城实在算是个贴心的情人,他在事后不仅帮精疲力尽的对方进行了清理——可能需要忽略清理时情不自禁的部分,甚至还帮两人捡起了四散在房间各处的衣物。


  所以在搂住三井寿光裸的细窄腰肢入眠之前,宫城良田回忆了一下自己今日的表现,觉得差不多能够打一个满分。


  可是当第二天中午的阳光照在他眼皮上驱使他从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习惯性地伸手往旁边一捞,想要同对方接一个缠绵的早安吻——现实却给了他一个残酷的回应,他身侧空空荡荡,只有微微下陷的床垫昭示着这里昨夜确实有个人曾经躺在这里。


  宫城良田歪歪扭扭地吹了一个口哨,猜测大约是自己昨晚的神威大发惹得对方今天早上醒来臊得不行,所以连个招呼也没打便匆匆离开了。


  于是他决定趁热打铁,尽早给对方发一个消息,顺利的话没准还能约好下一次。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地打下了一行字又被一个个删掉,在反复斟酌了几次语句之后,宫城良田最后只发出了一行非常简单的问句:“你怎么走了?”


  不错,这样既不显得太过迫切又能够表达出一些不满足的情绪……宫城良田刚刚觉得比较满意,下一秒整个人却如遭雷击。


  巨大的震惊让他整个人从床头坐起来,昨天夜里三井寿在他背部皮肤上留下的横七竖八指甲刮痕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彻底清醒。


  宫城又用手揉了揉眼睛,这下他终于能够确定屏幕上自己发出消息之前,那个红彤彤的拒收符号以及系统给出的贴心却十足残忍的提示语:“对方已经拒绝接收您的消息。”


  

  下


  “我记得有些人信誓旦旦地说过,只是睡一下就好了的。”安田靖春被宫城良田的夺命连环call叫出来之后,坐在路边的茶座上如此感慨道:“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此时距离宫城良田发现自己被三井寿拉黑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他洗过澡,但显然没心情弄头发也没怎么在意穿着打扮,咯吱咯吱咬着吸管的样子像是打算直接把尚且不知人在何处的三井拉出来拆吃入腹。


  于是安田又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看,现在用不着你考虑之后了断的事情,联系直接掐断,干干净净不是正好?”


  “什么正好?”宫城良田拧着眉毛,这个样子让他看起来戾气极重,连安田都被摄住,微微向后挪了挪屁股。


  他将嘴里的吸管吐出来,一只脚一下又一下地踩踏着茶座脆弱的桌腿,看上去有点像狂躁发作之前的猎犬。


  “不行,绝对不行。”他思考了一会,如是宣布道。


  “那你要怎么办?”安田已经早早将自己的杯子从桌上拿开,他实在害怕愤怒之中的宫城良田顺手将桌子踹翻——即使宫城良田这些年来从未失态到这种地步。


  宫城回给他一个眼神。


  “不、不是吧?”安田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你不是真的想和那个三、三井学长……谈恋爱吧?”


  “当然不是。”小狗终于垂下了它的尾巴,露出隐藏已久的狰狞獠牙,安田发现自己的好友眼中所出现的,竟然是一种久违的兴奋与跃跃欲试。


  “怎么说我也应该……以牙还牙。”他回答道。


  不过待第二天宫城良田摩拳擦掌做好了应对三井寿的准备时,却并没有在课堂上看见对方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地中海教授干巴巴的解释:“那个……三井助教今天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不来上课。”


  在同学们失望的叹息声中,宫城良田将嘴角慢慢上扬——躲?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躲到哪里去?


  事实上,学校附近的去处并不多。天色刚刚擦黑,宫城良田就打扮齐全前往了自己,也是三井寿经常出没的酒吧街,然后在推开第四扇大门的时候,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这一看不要紧,接下来的画面却让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忍不住登时便怒火中烧——三井寿果然不再穿白色T恤了,他今天穿着整套的深色休闲西装,微微oversize的风格让成熟中又多了几丝浪荡气,内衬不是衬衫而是一件薄薄的高龄针织打底——为什么要在初夏的天气里穿高领打底衫?当然是为了盖住脖颈上他宫城良田留下的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三井寿微微斜靠在吧台边,只留了半边屁股在椅子上,姿势有点别扭但反而能突出那一双又长又直的腿,这双腿昨天夜里还勾在宫城良田的腰间,现在却又开始招惹狂蜂浪蝶。


  宫城眼睁睁地看着另一边有个陌生男人几乎看直了一双眼,捏着酒杯就要往三井寿身边凑,于是他情急之下一咬牙,狠狠往自己的手臂内侧拧了一把——这一下可真是下了死力,泪花几乎瞬间就盈满了眼眶。说时迟那时快,他就着这股子委屈劲,三步并成两步冲到二人之间,一把抓住了三井寿的衣角,语气凄然:“三井前辈——”


  三井寿一愣,扭过头看清来人之后露出的表情堪称惊恐。


  “三井前辈——你怎么、你怎么能……”戏台已经搭好,就不能怪他宫城良田戏瘾大发了,见来来往往的客人已经开始往这边看,他索性演得更加起劲:“是我昨天做得不好吗?如果我有什么不好您可以直说,为什么要抛弃我……”


  三井寿目瞪口呆地看着宫城良田的脸,这人今天特意卸了自己那一身潮到风湿的打扮,不仅没有戴什么眉钉耳钉项链,连平日里十个指头挂满八个的戒指也没有戴,此时只是穿着一件连帽卫衣配短裤,毛茸茸的卷发下面含泪的狗狗眼,任谁看了都要骂一句三井寿是渣男。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三井猜测,因为人群中已经开始冒出一些窃窃私语,内容包括但不限于:“那个人是不是搞了未成年啊?”“这不是人渣吗?”“怎么能忍心抛弃这样可爱的弟弟呢?”


  原本想要来与三井寿搭讪的男人动作也开始迟疑,那一步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而这一切被擅长观察场面局势的宫城良田尽数收入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不巧的是,这个笑容也被正紧紧盯着宫城良田表现的三井寿逮个正着,于是他忍不住提起声音,问道:“宫城良田,你有病吧?”


  宫城良田没有想到三井寿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此时也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来考虑对方究竟从何得知,只能见招拆招,继续用哭腔伪装道:“三井前辈……我真的很喜欢你……”


  有人说成年人的爱情套路只有三招——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所以当宫城良田用这样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看着三井寿时,连旁边围观的其他无关群众都要忍不住为他说话。


  “答应他!”那些人起哄道。“答应他啊!”


  三井寿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显然他完全没能弄明白对方到底在搞什么花招,只能下意识地质问:“宫城你……”但这句话没能说完,他的手腕就一紧,宫城良田一把将他抓住便往酒吧的门外带,而其余的人显然也不想阻拦这一对“怨侣”,摩西分海一般自动自发地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通道,让宫城顺顺利利地把人拽到了门外拐角的小巷子里。


  当三井寿被用力抵在小巷中的砖石墙壁上时,他终于露出了极度不耐烦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有些愤怒的神情,语气冷硬:“你到底什么意思?”


  宫城良田将自己的头抬起来,他眼中的泪光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带着野味的攻击性,好似终于露出了属于自己的獠牙。他不回答三井寿的问题,反而开始质问对方:“你为什么把我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这时三井寿反而诧异起来:“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这是玩咖的准则,睡一次,就扔掉。“我们好聚好散,还能给彼此留几分颜面。”


  宫城良田忽然语塞——他之前难道不也是这样想的吗?那么他现在又为何如此愤怒呢?


  于是就在他迟疑的这几秒中,三井寿的表情从诧异转成了一种怅惘的无奈,像是在说“果然如此”,也像是在说“我就知道。”


  但他没能想到的是,就在下一秒,宫城良田忽然做出了自己的反击,他回答道:“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剩下的尾音被宫城良田直接吞进了口中,他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三井寿顶在墙边,常年打篮球的粗糙手指捏着对方的下巴迫使着对方张开嘴,接受这个吻。


  小狗有的时候也会任性,他不想听到的话就不要听。


  在昨天那个缠绵的夜晚,三井寿就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宫城良田精湛的吻技,但昨日的温柔缱绻在此刻已经变成了堪称暴力的掠夺与撕扯,在被对方舌面上的金属钉不知第几次剐蹭到牙齿之后,三井也平白地生出了一些不愿就此服输的心态,于是他腾出双手扣住了宫城良田的后脑,将这个原本单方面的强吻升级成了双方唇齿之间的战争。


  这个巷口说不上人来人往,但总也是有行人路过的,两人接吻时发出的暧昧水声和紧紧交叠的身影让有的路人避之不及,也有的路人想要驻足观看。


  显然三井寿并不是喜欢被人围观那一派的,于是在双唇分开换气的瞬间,他用一根手指抵住了宫城还要压下来的嘴唇,气喘吁吁地用低哑的声音道:“我们……换个地方。”


  如果说昨天的那一夜是宫城良田被三井寿勾引得神魂颠倒,那么这一夜则是形势对调——明明同样是体育系的学生,三井在自己的直系学弟面前体会到了什么叫毫无反抗之力。


  他被顶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动弹不得的时候,听见身后男孩叼着自己的耳垂,黏黏糊糊地说:“三井前辈,和我交往吧。”


  他被按进柔软的床垫里无法挣扎的时候,听见身上男孩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说:“三井前辈,和我交往吧。”


  他被扣着腰肢架在洗手台上失去力气的时候,听见面前男孩用蛊惑一般的语调,又轻又软地说:“三井前辈,和我交往吧。”


  于是三井寿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终于迷迷糊糊地回答道:“好……”


  


  宫城良田在搂着新任男友入睡之前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光着身子跳下床,从对方散落在地面的衣物中翻出了手机。


  他别别扭扭地用对方的手指解了锁,然后翻到了通讯软件,将自己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甚至还要置顶在最前方,改成一个带着爱心emoji的“男朋友”备注。


  在行云流水地进行了这样一通操作之后,他竟然还嫌有些不满意,又登登登跑到了窗口边,借着窗外一点灯火给自己拍了一张看得清六块整齐腹肌的自拍照。


  选择照片,设为屏保,确定。


  这下他好像终于满意,将手机塞到三井寿枕头底下的时候没忘记在人带着齿痕和血丝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


  然而当第二天清早,三井寿浑身酸痛地从被子中爬起身的时候,也没能体会到自己多了一个男朋友的实感。不过等他转头看见趴在枕头上,刘海软软地散落在婴儿肥都没褪去的那张脸后,关于昨夜的记忆才猛然回归了身体。


  他在将宫城良田踹下床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昨天操劳过度的腰,发出了比掉在地上的对方更大声的抱怨。


  不过宫城良田在抱怨之后马上就以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清醒了过来,并且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大床,蹭在三井寿的面前噘嘴去亲他的脸。


  “宫城良田。”三井寿道:“我们不能再做了。”


  其实宫城良田本来倒是也没想做,只是醒来之后下意识想要与对方卿卿我我一番,但被三井寿这样一制止,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三井寿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这样宣布道。


  宫城良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如果他真的有一对犬类的耳朵,此刻可能已经趴伏在头顶上了:“什么?你难道要反悔?你昨天晚上明明已经答应了……”


  虽然站在三井寿的角度,昨天晚上的答应实在不能算是出于主观意愿,应该说更像是为了保全自己性命而进行的一种让步——但谁叫他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呢?所以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不是要反悔。”


  “那就好。”宫城良田挠了挠头发,态度相当自然:“那就是要约法三章?嗯……虽然有点麻烦,但谁让我喜欢三井前辈呢?”


  三井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先吐槽他的反应太过熟练,还是该吐槽他睡了两觉就表现得好像对自己情根深种一样。


  总归都不是现在应该在意的,于是三井寿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咳,我觉得交往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应该谨慎一点……”


  “你这不还是要反悔吗?”宫城良田提高了声音。


  “我还没说完!”三井随手给宫城脑袋上来了一下,连他自己都对自己如此顺手的动作感觉到了一点诧异。


  于是宫城只好低着脑袋盘腿坐在床上,等三井把他的话说完。


  “总之就是,我觉得我们即使要,谈恋爱……”三井在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忍不住耳根发烫,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紧接着道:“也得先有一个试用期,就按基本的三个月来算……”


  “三个月也太久了!”宫城良田反驳道:“三个月才转正成为恋人也太过分了,缩短一点吧……一个月怎么样?”他歪了歪头,然后趴到了三井寿面前。


  在散落着的卷曲刘海之后,三井寿看见那双属于宫城良田的眼睛灼灼有光:“就一个月,我一定能让三井前辈,喜欢上我。”


  

  完


  其实三井寿此前并不是没有谈过恋爱,自从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是同性之后,也曾经陆陆续续和几个人试图达成稳定的亲密关系,但最后基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不了了之。他也曾经怀疑过其中是否存在自己性格或者长相的因素,但在他开始混迹酒吧之后,这一点因素也被他自己排除掉了。


  或许只是因为时机未到,或者说只是因为还没有遇上那个真正对的人。


  那么宫城良田会是那个对的人吗?三井寿不知道,但是他至少愿意用一个月的时间来试错。


  一个月的时间在一个人长达几十年的漫长人生中,也并不算太久,不是吗?


  不过当三井下课之后看见宫城良田斜挎着运动包站在体育馆门口对他眨眼的时候,他才终于有了那么一丝自己多了一个年下男朋友的真实感。


  “三井前辈这是什么表情啊?”宫城良田不满道:“来接男朋友下课不是应该的吗?”


  三井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宫城良田牵住了手指,皮肤交接的位置烫得要命,但对方恍若未觉一般继续碎碎念着:“学校附近开了一家据说很不错的餐厅,我一直想要试试,正好可以一起……对了,之后要看电影吗?我早就很想看那个……”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三井寿都在以一种十分摸不着头脑的状态被宫城良田拉着吃了饭,看了电影,而最后两个人来到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宫城良田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短款的上衣被他的动作扯动,露出了一线颜色扎眼的内裤边,然后马上又被盖住了。


  “今天真开心啊,三井前辈。”他这样说,“那么就这样,最后一班电车快到了,回家的路上要注意安全哦。”


  “嗯……诶?”三井寿下意识地应声,两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想必宫城良田想看到的正是他这样的神情,于是他在空旷无人的站台上,忽然扬起脸凑近自己前辈的耳边,低声道:“难道三井前辈还在期待什么吗?”


  “什么啊!”敏感的耳垂被湿热的吐息碰触,三井寿忍不住连连后退几步,捂住耳朵拉开了距离,连回答都断断续续:“我、我才没在期待什么呢!”


  “那就最好啦。”宫城良田双手交叉着枕在脑后,懒懒地拖长了语气,仿佛方才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三井寿自己的幻觉。


  三井看着对方往站台另一头走了几步,然后又突然回身,大声喊道:“对了,三井前辈!明天我也会在教室门口等你下课!”


  宫城良田并没有等到三井寿的回答,因为他那某种程度上脸皮又特别薄的前辈早就捂着耳朵跑得远远的了——不过没关系,优秀的猎犬永远不缺乏耐心,他会等待自己的猎物一步又一步地,走进自己的圈套。


  在三井寿和宫城良田确定恋爱试用期的第一个周末,宫城良田邀请了他的前辈去街机厅,然后好好地展示了一番自己出神入化的射击游戏技巧,但最后在投篮机面前被前辈爆得体无完肤。


  在第二个周末里,他们去了露天的篮球场,两个人一对一打了一个酣畅淋漓,三井寿在投出最后一个三分球之后累得坐在了地上,宫城良田去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罐饮料,递给三井寿的时候甚至记得将易拉罐的拉环打开。


  “三井前辈,很开心吗?”他捏着另一罐饮料蹲在三井寿身侧,看见对方吞咽液体时的喉结滚动,汗水从凸起的皮肤上蜿蜒落进领口。“和我一起打球,很开心吧?”


  “还行。”三井寿的回答相当矜持,但随手扔掉饮料罐时高高的弧度总还是能看出他的口不对心。


  于是宫城良田在这个时候会同他接一个,带着西柚气息的清甜味的吻。


  在第三个周末,三井寿陪宫城良田去了游乐园——当然是他陪宫城良田,因为像他这样的男子汉是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充满了卡通图案与糖果色气氛的地方的。


  所以当宫城良田站在一个抓娃娃机前走不动路的时候,三井寿扯着棉花糖黏糊糊的丝露出了有些不耐烦的神情。


  “可是这个很像三井前辈啊!”宫城良田如是说。


  三井寿站在娃娃机面前,俯身仔细观察里面似乎像是某种犬类生物的毛绒玩具,忍不住质疑道:“哈?”


  “等着,我一定抓到。”宫城撂下这句话便去换了一打硬币回来,豪爽地往那个粉红色的机器里投掷。


  事实证明,即使是篮球和电子游戏都能玩得熟练的人,在面对摇摇晃晃的娃娃机勾爪时也要束手无策。


  “已经花了不少钱了吧?”三井寿换了一个站姿,从机器侧面的玻璃看着宫城良田的脸。“都够买一个了。”


  “那怎么行?”宫城良田拧紧了眉,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金属色的勾爪,略丰厚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三井寿很难在对方脸上看见如此认真的神色,对方面对他的时候,眼神里总是憧憬、兴奋、和喜悦。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宫城良田,而他却也还想见识到其他样子的宫城良田,不仅仅是认真,或许还有悲伤、愤怒、惊慌……那些更多他没有见过的样子,或许都应该看一看。


  他也想再看一看。


  于是在宫城良田欢呼一声,蹲下身去伸手从娃娃机下方的开口处去拿那只傻到透顶的毛绒玩具时,三井寿也跟他一起蹲下了身。


  “你看!”宫城良田将那只狗举到面前晃了晃,双眼弯起,语气轻快:“是不是很像三井前辈?”


  三井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漏了一拍,然后他几乎控制不住地将自己的上身凑近,在宫城良田扬起的嘴角边,落下了一个轻得像羽毛的吻。


  这个吻中没有欲望的气息,它只是一个单纯的,干净的吻。


  三井寿可能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月之前宫城良田趴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承诺竟然就这样一语成谶,但这好像也并不能怪他……毕竟,这一个月以来的热烈追求,几乎任谁也无法抗拒。


  谁能拒绝永远紧紧盯着你,好像眼中只存在着你一个人的热情小狗呢?


  至少三井寿不能。


  


  一个月的恋爱试用期结束那天,三井寿正躺在宫城良田出租屋的床上看体育杂志。他的脚非常随意地搭在对方小腹,背后则倚着人家平时用来睡觉的枕头。


  是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他从精彩的篮球话题中惊醒——他听过这个铃声,这是宫城良田的闹钟,但为什么对方会在半夜十二点钟设定这样一个闹钟吗?


  “快关掉。”三井寿毫不客气地这样支使道。


  宫城良田爬到床尾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在开始恋爱试用期之后就再也没做过,或许是宫城良田不想利用自己的身体和技巧留住三井寿,也可能是有着其他什么说不清楚的原因。


  总之,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啊。”宫城良田看了一眼手机,这样说道。


  “什么时间?”三井寿一时有些茫然,半晌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一个月的恋爱试用期,时间到了哦,三井前辈。”宫城良田提醒道。


  “这样。”三井寿满不在乎地翻过一页杂志,随口道:“那我们……”


  “让我先说吧。”宫城良田伸手抽走了三井手里的书,他几乎是正坐在床上,语气听起来也相当郑重。


  “……搞什么啊。”三井寿觉得莫名其妙,但这段时间以来宫城良田做过的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现在这样也并不算是离谱。于是他也稍微直起了身,将枕头抱在怀里,示意对方继续说。


  “三井前辈。”宫城良田挠了挠头发,半晌才接下了后面那句:“我觉得,我们还是分手吧。”


  “……哈?”


  三井寿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在开玩笑——毕竟过往的一个月,虽然不能说毫无矛盾,但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开心愉快,可当他再仔细端详对方的神情时,发现宫城良田的表情是那么沉静,也那么冷漠。


  “其实三井前辈之前说的也没错啦,我的确想着和你睡一次就结束的。”好像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要提分手,宫城良田甚至愿意详细地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在此向三井逐字逐句地剖析:“但是,因为三井前辈先把我拉黑了嘛……所以好像一不小心,就激起胜负欲了,哈哈。”


  所以过去的一个月的那些殷勤追求,那些热情以待,全部都是为了今天?为了今天告诉他三井寿,这一切只是狡猾的猎犬的圈套,只是一场随心所欲而起的胜负比试?


  三井寿的神情从疑惑转到了惶然,然后渐渐地眉眼一起低垂下来,宫城良田看着他的脸,却无端地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你赢了,宫城良田。”就好像方才的一切只是个幻觉,三井寿所露出的受伤神情也像是个幻觉——他抓起怀里的枕头,狠狠地按在了宫城良田的脸上,然后用他此生最快的速度踩上了鞋子,逃离了这个可怕的,令人心碎的地方。


  直到三井寿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最近的电车站之后,耳畔自己摔上宫城房间大门的声音,和对方说出的那句“分手”还在耳边不停地回荡。他不想听,但即使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那些声音还是会从某一个神经中传出。


  他一瞬间意识到当时宫城良田为什么觉得三个月的时间太短——毕竟要用这样长的时间演一场戏,即使是宫城良田也会觉得不耐烦吧。


  十二点过的电车站已经空无一人,三井寿已经没有办法在今夜等到能够回家的那班车。


  他没有哭,只是觉得沮丧,但沮丧之后却发现自己那双能够投出稳定三分球的手一直在颤抖。


  可能是有点冷吧,他这样想。


  但夏天的夜晚,真的那么冷吗?


  他慢慢地卸去自己身上的力气,蹲坐在马路边。


  可能这个样子看上去实在很像那种失意的废物,被一些人或者事物抛弃——但以三井寿这些年来做他自己的自尊心,他只会允许自己像这样难过一下,就一下。


  或许明天他又会带着阳光明媚的笑容站在学校的某个角落,或者又可以带着迷人的风情靠在酒吧的某个地方……但是今天,现在,或许他可以就这样安静地在马路边待一会儿。


  可惜他的心声好像总是不能被别人听见,所以随着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他又看见一双非常熟悉的鞋子出现在他眼前,随之响起的,也是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三井前辈。”那个声音这样说,“你忘了带手机。”


  “我不要了。”三井寿这样回答,或许明天他想起这件事会后悔,但现在要他抬起头对着宫城良田笑着说“哦谢谢你记得帮我带来”这种话,可能确实太难为人了。


  “手机还是很贵的。”宫城良田显然也并不能理解此时三井寿的心情,他紧追不舍地这样说道:“不能不要的。”


  “我他妈都说了我不要了!”三井寿猛地站起身,血液一下子没能跟上动作,害得他大脑空白一瞬间晕眩,跌跌撞撞地向前倒去。


  但接住他的并不是冰冷的路面,而是属于他“前男友”的怀抱。


  宫城良田喜欢用的那款香水味道很重,重得容易令人沉迷,也容易令人清醒。


  于是三井寿几乎立刻清醒过来,用力地想要将对方推开,但扣在他腰间的双手不知为何却箍得越来越紧,紧得他几乎动弹不得。


  “滚开……”他将头抵在宫城良田的肩膀,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来控制声音不要那么颤抖,也不要显得那么难过:“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你滚远一点……”


  “嗯嗯。”宫城良田的态度竟然令人火大的温柔,在他确定了三井寿已经不会再挣扎和抗拒自己的拥抱之后,忽然用手指捏住了三井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可是啊,”宫城良田笑着说,“三井前辈如果真的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表情看起来快要哭了呢?”


  三井寿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把头偏过去,嘴唇却被坏心眼的小狗叼住,然后难舍难分似地舔弄。


  “其实前辈已经离不开我了吧?”在换气的空档中,宫城良田用额头抵着三井寿的额头,低声道。


  三井寿本能地又要开口骂人,但再一次被吻住。


  大概过了几秒?或者十几秒?总之长得像一年,又短得像一瞬间,三井才被放开,只能趴在对方的脖颈间重重地呼吸。


  “对不起。”他听见宫城良田这样说:“对不起,三井前辈。”


  “其实从一开始就输掉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或许,这场恋爱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赢家。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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